清居一船

镌刻永恒流转的瀑布。

【雪花】白骨生花 拾壹

❄️雪花!

折枝:

拾壹.


一直塞满心肺的花无谢走了,傅红雪原本以为自己会轻松些,能专注于明天的复仇大计,可是并没有。他终于赶走的花无谢,却又没有想象中的松快。


又或者是太松快了,松快到自己一身轻,连心脏都轻飘飘的不会跳了,悬在半空,荡来荡去。


他握紧了手中刀,犹不能让自己安定下来。


又过了半晌,他认输般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方被捂热的了白手帕,这东西透着一股子温柔的江南水气,与傅红雪本人极为不搭。但他动作熟稔,一下摸到了手帕角落的那朵绣花,细细的用带着刀茧的手指揉捻着。


这是上一次花无谢给他变枣泥糕时用的,第二日过后花无谢也似乎忘了这张手帕,也没有提也没有问,并不知道那个冷冰冰丢下“那你便替我累着。”的傅红雪悄悄地顺走了这方手帕。白森森的,最初还有点淡雅的熏香和枣泥糕的甜味,像极了花无谢身上的味道。


幽香沁人。


在傅红雪身上待久了,这方帕子就不温柔了,多了些塞外黄沙的萧飒。唯有那一朵开在角落的红花,还保留了点花无谢的风骨。


可惜也早就被傅红雪摸到起球了。


傅红雪也疑惑,为什么自己的衣物从不起球,而这朵花就这样轻易地起球了?他只能归咎于,果然是花无谢手上的东西,浑身都透着矜贵。


其实也不是,谁家绣花经得起这般天天摸,劲儿还不小,不起球走线那得是多好的线多好的绣工?


晚风烈烈,大漠的风从来都是狂傲的,风沙卷起他红色的衣摆,他就这样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他眼眶酸胀,用力一眨,白色的帕子上便开出一朵深色的小花。


远处有马蹄声越来越近,傅红雪提不起兴致来看,他的好奇心很少。但听声音,似乎是无名居的那匹老马,而这匹马,恰好是傍晚时分花无谢骑走的那一匹!


灵光一闪,傅红雪好像知道马蹄的主人是谁,又不敢抬头,下一秒手中的帕子已经被挑了开去,他顺着帕子飞起的方向抬头。


在这轮愁不眠的圆月中,手帕宛如一只白色的蝴蝶翩跹,然后被一人拢在手心里,那人素手执玉笛,不是花无谢又是谁?


傅红雪红着眼眶,死死地盯着逆着月光下的人,目不转睛。


“傅公子,见鬼了?”花无谢朝他挤挤眼睛,他永远是世界上最鲜活的存在,为死气沉沉的世界带来赖以生存的空气。


傅红雪愣愣地看着他,不说话,想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实在是预料不到自己会再次开口赶花无谢离开,还是恳求他不要走。


花无谢利落的翻身下来,站到傅红雪对面,傅红雪甚至能嗅到他肩膀上江南三月的风。


“走吧,进去,你也吹了一晚上冷风了。”


花无谢拍了拍他的肩膀,朝里走。然后走了两步发现傅红雪兀自站在原地,像是发呆,一动不动,他只得倒回去。


“走啊,阿雪。”


傅红雪喉咙干涩,艰难的挤了几个字:“你怎么又回来了?”


花无谢哼笑了一声,似乎还有些没消气,将帕子在傅红雪面前晃了晃,然后就在傅红雪以为他要收回这张手帕的时候,花无谢探手将手帕塞回了傅红雪的衣襟里。


“你又想赶我走?把我气走,你就快活了?我看未必。傅红雪,你什么时候才能坦诚一点。”花无谢偏头看他,他眼里是柔软的笑意,并不多炙热,却温暖异常。


傅红雪还是不吭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花无谢又补了一句,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他回无名居去。


“你知道我什么?”傅红雪反问。


花无谢眨眼,一脸高深莫测道:“我什么都知道,比你想象中的多,也比你更懂你。所以别耍花招,把钱拿出来,今天这事儿你要是请我喝酒吃烤肉,我就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了。”


“那我若是不请呢?”傅红雪斜着目光瞥他,眼角的红晕已经散了去。


花无谢也不恼,傅红雪这开口就怼人的毛病是好不了了,但他又从这句话里读到了属于傅红雪的任性,倒也算是进步。


“那可不行,我说过我赖上你了,你得管我吃喝。你不知道我去万马堂说了整整一个时辰,说到嗓子都冒烟了,他们大小姐才肯给我一口水喝,你听听,我嗓子是不是现在都有点哑?”花无谢撒着娇,说着软硬兼施的话靠上来,似乎是靠近了要让傅红雪听他嗓子里的低哑干涸。


傅红雪像是看到了蛇一樣往后倒退一步,花无谢没有察觉,自顾自还在说万马堂的刀看着明晃晃的,太亮了。傅红雪听到不耐烦,红着耳尖就要绕开花无谢回无名居。


花无谢双臂一伸阻了傅红雪的去路:“诶,你躲什么啊?你又想躲了。”花无谢揽住傅红雪的肩膀,不容拒绝,似要把一只快要缩回壳里的小动物拽出来,看看阳光。


“我跟你说,不许躲。快把钱交出来,今晚你不单要请我,还要请小路和叶开一起。”花无谢蛮横的在他耳边哼了一声,又黏糊糊的挨过来轻声对傅红雪说:“阿雪,这真的不难,只要你再多信任我一分。我花无谢定当投桃报李,绝不负你。”


傅红雪脸上冷冷的,仿佛结了寒霜的刀刃,刃上落雪似花。


他还是没有说话,两人并肩往里走,门一开,路小佳和叶开迎了上来,无名居永不日落的绮丽风景与两人不知愁苦的洒脱笑脸翻倒旋转在一起。傅红雪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面目模糊,在一坨五颜六色的光怪陆离里,只有身边花無謝的笑脸越发清晰。


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直奔傅红雪的心坎而来,砸出一个个的深坑。


这一刻,傅红雪再也不是一堵铜墙铁壁的城墙了,他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但,傅红雪扫了一眼,已经开始剥花生米的小公子,他的手指很白,看着倒比花生米愈加莹润白皙。这些想法还是不要给花无谢说好了,他收回目光暗自想。


“今晚傅公子请客,叶兄莫要与我客气!”花无解捏着银酒杯笑眯眯的道。


叶开一听,眼睛都亮了:“萧老板!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上来,什么糟溜鱼啊,烤羊腿啊!都给我上来!”


萧老板一听赶紧让小二上菜。


“萧老板,他说的那些都不要,给他下一碗阳春面就好。”傅红雪冷冷的声音插进来,叶开一瘪嘴,无奈的嘟囔着“阳春面就阳春面。”的坐了回来。


花无谢笑得眼角泛涟漪,将手中的酒杯塞到傅红雪手中,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傅红雪。


他不用说话,这样的人若是想要天下,也不用说话。


自有人用手中的刀披荆斩棘,为他双手奉上。


傅红雪饮尽杯中酒,辛辣醇厚的液体滑过喉咙,果然如花无谢所说的,并不温柔,却相当痛快。他抿着唇,笑意在他脸上昙花一现的闪过,被一直盯着他的花无谢捕捉到。


第二日就是马芳铃的婚宴了,傅红雪喝了不少酒,他不知道明日他是否还能活着回来,若是不能,那这最后一顿酒,定要陪小公子尽兴才好。


寅时天刚蒙蒙亮,无名居这个桃源乡也终于陷入沉睡,傅红雪不声不响的将花无谢靠在自己肩膀的脑袋挪开,从床上坐起身,轻手轻脚的穿衣,等一切准备完毕,他转回身深深的看了花无谢一眼,将日夜揣在怀中的银簪放在花无谢枕边。


手帕放在手中攥了一会,最后也没有舍得还给花无谢。


然后他毫不留恋的转身出门,将闭眼沉睡的花无谢抛在身后,不敢再回头多看半刻。


他害怕自己多看一眼,便舍不得赴死了。


 


等他来到万马堂,今日本该热闹忙碌的万马堂此时静谧到诡异,张灯结彩的红色像是二十年前梅花庵里染出的红。


傅红雪捏着手中的刀一步一步向着高悬的牌匾走进,公孙断忽地跳出来,手握着刀:“傅红雪,你来做什么,万马堂今日不欢迎你!”就算昨天姓花的小子解释了半天他和马芳铃并没有什么,但公孙断就是看不惯这小子,他很危险,就连公孙断也知道。


傅红雪不理会,还是一步步靠近。


“慢着,没有人能带刀入万马堂!”


傅红雪的目光放到公孙断手中的刀上,缓缓道:“你呢?你不是人?”


他的声音如雪山上挂着的弯月,清冷舒朗。


公孙断被气到眼红,还未来得及说话就看傅红雪又冷淡的往里走,他的步伐很慢,却异常坚定。


“小子,你是不是没听到我说的话,没有人能带到入万马堂!”


“这话是谁说的?”傅红雪冷冷问。


公孙断抬起刀刃,“我这把柄刀说的。”


傅红雪冷眼:“我这柄刀说的却不一样。”


公孙断衣衫下的肌肉也已绷紧,厉声道:“它说的是什么?”


傅红雪一字字道:“有刀就有人,有人就有刀。”


公孙断道:“我若一定要留下你的刀又如何?”


傅红雪道:“刀在这里,人也在这里!”


眼看两人一触即发,今天势必有人要血溅三尺,就在此时,从堂内走出一个中年男人,只一眼,傅红雪便知道这就是那个杀人凶手——马空群!


“请傅公子进来。”


傅红雪眸光冷意更盛,握紧了刀一步步踩进万马堂的大门。


 


TBC.


之前19年做总结的时候有个问题是:“你今年写的最满意的一段话”。


那个时候这篇雪花虽然已经写完,但还没有放,所以我说我也不太清楚。但其实,去年我最喜欢的一段话是


“他不用说话,这样的人若是想要天下,也不用说话。


自有人用手中的刀披荆斩棘,为他双手奉上。”


原因是因为整个白骨生花的创作过程,我努力想要压抑自己原本的写作风格,尝试学习更加直男钢铁的古龙写法,虽然一朝一夕改不过来。


但这段话,我个人觉得是非常古龙的。


就还蛮开心的。


只要我努力了,哪怕只有一点点达到效果我也会很开心(极其容易满足的我了)


最后一段,基本就是原作了,这一段电视和书都是差不多,噎死人的傅红雪哈哈哈。


悄悄画个糖:傅红雪还了簪子,却还是不肯还手帕。他是真的很喜欢花无谢的手帕了,而且在古代帕子也带有别的含义,大家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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